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奴工没救出几个:黑砖窑母亲还在流泪(图)
日期: 12/28/2007 8:36:26 AM 发表人: 博讯

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奴工没救出几个:黑砖窑母亲还在流泪(图)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(博讯2007年12月28日发表)
    
    15岁的儿子回家那天,母亲张小英正在郑州的小旅馆里寻思着下一站去哪。幸福从天而降,这位四个多月里已经奔波数千里路途的农村妇女,只剩下汹涌的泪水。   
    2006年腊月,15岁的儿子从郑州国防科技学校离开,在火车站附近的二马路边上,给母亲打了两个手机,没人接,从此再无踪影。儿子身体瘦弱,几次不堪忍受学校的军训,电话里吵着回家,张小英后来懊悔,怎么最关键的电话,自己就中邪似的没带手机呢?    
    春节期间,她和丈夫徒步在郑州的大街小巷寻找,凌晨一两点才回到住处,在《大河报》上还登了寻人启事。3月份,河南孟县一位家长按照寻人启事上的号码打电话给她,说去山西砖窑看看,彼时,对方的两个孩子刚从砖窑逃脱。张小英从此五上山西,跑遍运城、临汾等地,几番落空,所幸又与另五位家长联合,彼此携手,同病相怜。这也是山西黑砖窑风暴里,最震撼人心的寻子六人组。    
    起初,张小英抵触媒体,担心打草惊蛇,她相信重赏的力量。在山西黑砖窑,遇人就说,我愿意花钱,花多少都可以。有一次,有砖窑的孩子提到某处好像有国防科技学校的学生,等到次日赶到时,却已人去窑空,她又循着别人指点,追到山西侯马,付了上千块的线索费后才发现,原是儿子的同校同学。
 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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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黑砖窑母亲    
    河南母亲的跨省解救,最终惊动地方政府,清理开始,张小英的儿子成为首批获救的对象。张小英后来问儿子,你咋不逃啊?儿子说,两边是黄河滩,万一逃不掉,就回不来了。张小英觉得,自己和儿子一样,死后重生了。    
    幸运的父母只是少数。黑砖窑的坍塌,让继续寻找的父母一下子失去了方向。终于再见到老袁了,殷勤得令记者难受,谈话时拼命地往我的咖啡里添水,我说,这不是茶叶,不能添水,他听了,一会又忘了,又忙着添水。他也是最早奔赴山西黑砖窑寻找孩子的六位家长之一,现在还没找到儿子。    
    39岁的老袁是河北承德人,家在山洼洼里。年初,16岁的儿子在郑州的装修工地上失踪了,他连夜奔到郑州来,再也没回去。今年6月,山西、河南两地政府启动了大规模的清理非法用工的行动,后来波及全国。他那时说,这下好了,政府一动手,咱就等着孩子回家了。    
    半个月后,他没等到任何消息,看着清理运动一天天的接近尾声,慌了。他现在最懊悔的是,5月的一天,有人来电话,说你儿子在我这儿,汇5万块钱过来。他还在电话里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,“爸爸,接我回家”。那声音又像儿子又不像。老袁于是去找派出所,派出所说,没准是骗你钱的。   
    后来,解救回来的孩子说,在山西砖窑见过他儿子。老袁慌忙再拨那个电话,关机了。他转过来抽自己的耳光,怎么就没拿5万块钱赌一把呢?他现在很迷茫,春节回不回家。他说,只要自己在外面,家里的妻子和母亲就还有念想,回去就全破灭了。    
    半个月前,郑州郊区一处花园池塘里,发现一具少年男尸,老袁去公安局看了照片,觉得身高蛮像,但他拒绝验尸。后来他反复提醒自己,不是儿子,一定不是。周围人也附和,一定不是啊。老袁更坚信了,其实他害怕知道答案。黑砖窑塌了,老袁觉得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了。他像丢了最后的救命稻草,在郑州的大街上无所事事。他说,哪怕就是闲着在街上晃,也觉得心里舒服,觉得是在尽父亲的责任,在找着呢。    
    王晓丽至今找不到一丝关于儿子的线索,常常是未开口,眼泪就唰唰地流。一年前的冬天,正值高三的孩子借口去同学家过夜,一去不回。当时是她答应的,现在丈夫喝多了,会指着她说:你是我们家的凶手!和许多农村女人一样,她背着丈夫去算命。算命先生说,儿子名字“昌”为八画,料定18岁有劫难,360元可破解。她真请了来家里,明知道装神弄鬼,但还是求一心理安慰。    
    和这些不幸的父母相比,找回来的孩子自然是最幸福的。然而,实际上在失而复得后,他们承受着另一种不幸。19岁的张鑫带着一身烧伤,被担架抬出了虎口,现在已经基本复原,他是我此次河南之行唯一见到的被解救的孩子。半年前,张父在见了记者后,举家去了异地,为了躲避媒体采访。现在,他们四处寻找记者的声援而不得。
    张父对最后获赔的期望,已经越调越低,他还听说了北京有律师帮助窑工争取国家赔偿,最终被驳回的事情,他自我安慰,“再怎么着,孩子找到了。”现在困扰他的是儿子的精神状态,他当着记者的面,不避讳地说,“精神不正常。”记者问旁边的张鑫,现在感觉怎么样?他机械地指指自己的胸口,只重复一个字“烦,烦”。后半段话像是心里清楚,就是吐不出来,脸胀得通红。
    
    作者后记:    
    黑砖窑母亲还在异乡默默流泪,起飞前,报社的年度人物评选,编辑问我,如果在黑砖窑奴工母亲与厦门人中选,你选什么?这两个题目,我都有参与报道,可谓感慨良多。    
    6月的时候,我从厦门飞到郑州,那时,厦门悲鸣,PX“散步”面临弹压危险;而郑州,似有雨过天晴之喜,高层批示,地方彻查,黑砖窑母亲们奔走相告。半年后的今天,我再次从厦门飞到郑州,局势却迥异,厦门欢欣,PX项目迁建在望,而郑州,阴霾不散,一场舆论风暴后,悲剧并没有结束,寻子的家长们还在路上!    
    我很犹豫,这是一个两难选择,终于说,还是厦门市民吧。我供职的报纸立志记录和推动社会进程,从这个意义上说,成功的厦门,足以激奋人心,于微茫中点燃希望。   
    CZ3840航班越过厦门的蓝天,历经转停,落于苍茫的中原大地,已是夜里12点了,灯火寥落。郑州很冷,零度。小辛,那个冒着个人危险,在网络发帖,并最终引发黑砖窑舆论风暴的母亲,硬是坚持到机场接我,她看见我,三十几岁的大人乐得像孩子般手舞足蹈。    
    我突然就改变主意了。我选她们----黑砖窑母亲。夜里,小辛发短信给我,说,你多写写老袁他们吧,我不需要宣传,我很好,可是老袁不好,还没找到孩子呢!他们不该被遗忘。记得八九月份吧,老袁给我打过一次电话,朱记者,你还会来吗?    
    那时候,黑砖窑风暴已渐平息,除了官方公布的不菲清理成绩,真正从中找到孩子的父亲母亲,并不多。我说,老袁,你等等吧,年底我就去了!我当时打定主意,我一定力争回访黑砖窑的家长们,也许还能帮他们发点声音!终于再见到老袁了,他殷勤得令我难受,拼命地往我的咖啡里添水,我说,这不是茶叶,不能添水,他听了,一会儿又忘了,又是忙着添水。    
    他为了找孩子,待在郑州不肯回去,没有钱,就打工,攒了钱在茫茫人海里重新寻找。小辛后来躲出去抹泪,我问为什么,她说,她想起自己的父亲,和老袁一样,曾经为了求人,恭敬得近乎卑屈。他何尝不知道,甚至6月的那场舆论大风暴都不能帮他找到孩子,我的这一篇回访又能怎么样?他只能念叨,多一点声音,总会有用的。    
    在厦门,我亲见着,那些为着自己城市的蓝天,用短信、用网络、呐喊乃至付诸行动的白领精英们,可以开着自己的私家车,边阔论民主政治,边关心楼价起伏。而郑州的老袁什么都说不出来,也什么都做不出来。于是,我想说,让黑砖窑母亲当选年度人物吧,这样,声音才会大点,才或许可以帮助他们。    
    因为厦门市民已在鞭炮庆祝,而黑砖窑母亲还在异乡默默流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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